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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神色坦然,与平素无二地迎了威廉姆进来。

    “susie,你怎么样?过得好吗?”一见面,威廉姆就急急地问道。报纸上的绯闻他也看到了,心里很是愤慨,谭少轩抢了自己的心上人不说,还这样对她,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还要强取豪夺?所以一有时间便打了电话去大帅府,谁知讲电话的人半天才说明白susie不在。

    后来打了电话去骆家,才知道骆羽杉住到了蕊园。威廉姆以为一定是两人因为绯闻而闹矛盾,susie一气之下住到了山上,心里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便急忙赶过来,想看看骆羽杉的情况。

    “谢谢你,威廉姆,我很好,你呢?”骆羽杉笑着回答,一边请他客厅里坐。

    威廉姆见她如常般的笑容,一时有些微愣,susie没有事?难道是自己多想了?她并不在意谭少轩的那些绯闻?正想着,看到骆羽杉身旁闪出谭永宁的身影,不由又是一愣。

    杉儿是不是因为谭家三小姐在,所以有些话不方便说?看了看骆羽杉,笑着和谭永宁打招呼:“嗨,谭小姐也在,你好。”

    谭永宁看着他前后有了变化的笑脸,心里很不是味道。见到二嫂,威廉姆笑得真诚、甚至目光里都有着仿佛宠溺的温情,可是和自己,就那么疏离、有礼,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没有错了:这两个人之间关系不寻常!

    于是也淡淡笑着,不动声色地和威廉姆打了招呼:“尽管是沾了二嫂的光,但见到威廉姆先生,我还是很高兴,你好。”

    威廉姆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却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骆羽杉,骆羽杉毫无所觉般请了二人落座,亚玉端上茶,骆羽杉笑容温婉。

    “一直没有机会问,威廉姆先生和我二嫂以前相熟?”谭永宁笑着若无其事地像是闲聊。

    威廉姆点点头,看了看骆羽杉,眼神温柔:“是的,在伦敦我们就熟悉。”

    谭永宁点点头,笑了笑:“想不到在凌州又能见到,中国有句话叫作有缘,二嫂,什么时候请威廉姆先生吃顿饭?”

    骆羽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次永宁可能真的生气了,或许她已经看出了什么,不过自己该怎么解释?大帅府的三小姐第一次看中的人,竟然和自己的二嫂貌似有前科,这搁在谁身上也不是件舒服的事,何况是永宁?唉,看来,自己要找永宜把事情说明白,让她转告永宁才好,否则这种误会可是会害死人的。

    想着,便笑道:“好啊,哪天威廉姆先生有时间,我和永宁请客,威廉姆先生肯不肯赏光?”

    狡猾,还拉上我做什么?谭永宁心里有些不满,这个二嫂怎么也这么不地道?原本自己看她还是厚道善良的呢,看了骆羽杉一眼,并没有说话。

    威廉姆倒是笑着答应了,只是心里也有些颇不是味道。Susie,难得你请我吃饭,为什么非要拉上这位三小姐?

    三人各怀心思,过了一会儿,谭永宁看骆羽杉始终笑容沉静,神态间没有什么变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起身告辞,威廉姆很想留下来和骆羽杉单独相处一会儿,无奈骆羽杉道:“我也正要回去,永宁,要不要一起走?”

    谭永宁很想赌气不理,但因为一贯的家教,所以笑了笑:“好啊,我要回学校,那就一起吧。”

    威廉姆看着骆羽杉心里很是无奈,骆羽杉歉意地笑了笑道:“威廉姆,改天再请你吃饭——我几天没回去了,姨娘她们挂着,今天就先失礼了。”

    威廉姆没说话,笑着点了点头,三人各自上车,出了蕊园。

    回到大帅府,谭永宁没吭声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骆羽杉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暗暗叹气,这个误会心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情窦初开的少女受此打击,自己心里也歉疚呢。

    到二姨娘那里打了招呼,二姨娘放下手里正忙着的事,拉住骆羽杉的手在沙发上坐了,笑道:“羽杉你可回来了,这几天连大帅都问了两次,再不回来,我可要上山抓人了。怎么样,家里都好吧?老夫人她身体可好?”

    骆羽杉有些心虚地看着她,笑了笑道:“挺好的,谢谢姨娘牵挂。”

    二姨娘慈祥地拍拍她的手:“应该的,最近老二他们忙得很,你也多受累,要注意休息,我这里没什么事……哦,云芝有喜了,打电话来找你,羽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看看她,帮她做做检查,生宝宝的事可能又要麻烦你,呵呵,家里这些孩子想不到都经过你的手出生呢,等以后,可得好好孝顺二婶才行。”二姨娘笑着说道。

    “姨娘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骆羽杉微笑着答道。

    “这说起来了,羽杉你别怪我多事,你和老二……什么时候也报个喜给姨娘?”二姨娘忽然笑着看到骆羽杉脸上来。

    一句话把骆羽杉说的涨红了脸,讪讪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道:“姨娘没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二姨娘“扑哧”一笑,戏谑地看着骆羽杉,老二脸皮厚得象城墙,偏偏娶了个脸皮极薄的媳妇,这两人的相处一定怪有意思的,二姨娘越想越觉得可乐,不由又笑起来。

    这一下骆羽杉受不了了,看二姨娘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礼节也顾不上了,急忙起身道:“姨娘您忙,我先走了……”说着,逃也似地走出了客厅,越发惹得二姨娘大笑:“羽杉,你急什么呀……这丫头,倒真是有意思……”

    骆羽杉匆匆低头走出上房的大门,谭永宜正巧走过来,见她低头急匆匆走过去,不由奇怪地回头看着她的背影,羽杉怎么了?听到屋里传出来二姨娘的笑声,便笑着走进去道:“姨娘,羽杉她怎么了?”

    二姨娘一笑:“这丫头脸皮薄呢,我不过问了两句话就急忙走了……”说着把自己问的话细细讲了出来,谭永宜也笑,看着二姨娘道:“姨娘,您平日是最好的老实人了,怎么也欺负起我们二少夫人来?”

    “永宜你说错话了吧?那是欺负?好,既然你这么说,姨娘也欺负欺负你——我说,大小姐究竟认为许家少爷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下嫁啊?我可听说了,许家少爷是三代单传,家里的老人还等着儿子娶媳妇开枝散叶呢……”二姨娘被骆羽杉逗得起了童心,笑看着谭永宜说道。

    一席话把谭永宜也说的羞起来,于是转头就走:“今天姨娘真真疯了,连我也不放过,好好好,我走我走……”说着疾步走了出去。

    惹得二姨娘又是一通笑,连屋里屋外的丫头、老妈子都笑起来。

    谭永宜走到骆羽杉夫妻住的楼前,看到青儿站在下面浇花,便走过去问道:“二少夫人了?在上面?”

    青儿起身叫了“大小姐”,笑着道:“嗯,二少夫人有客人来,刚上去呢。”

    “哦,这样啊。”谭永宜答应着,便不想上去打扰骆羽杉,刚转身想走,却听上面左元芷的声音笑道:“永宜,既然来了,就上来吧?”

    见是左元芷,谭永宜也笑:“原来是你啊元芷,好,我一会上来。”说完走进楼里,刚上二楼,便看到左元芷微笑着站在楼梯口,两人打过招呼,一起走进客厅。

    客厅里还有一位客人,谭永宜看了看,有些惊喜有些不可置信地道:“是……赵大姐?想不到您能来。”

    赵其璧一笑:“大小姐,我怎么不会来?这不,找羽杉募捐,还有,我正想找你这位名画家帮忙呢。”

    “赵大姐真是客气,您有什么事请尽管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谭永宜笑着拉了左元芷在一旁坐下。

    “找你这位名画家当然是索画。”左元芷笑道:“是不是赵大姐?或者是要许先生的墨宝?”许敬曦的字?骆羽杉闻言看了左元芷一眼,自己没有见过呢,怎么,难道这位洋博士还写得一笔好字?

    谭永宜有些羞窘地横了左元芷一眼:“许先生的墨宝我可做不了主,大姐不嫌弃要我的画,说出要求我一定奉上。”

    左元芷看着她直笑:“许先生的墨宝未来的许太太说了不算,谁说了算啊?哦,赵大姐、羽杉,你们看样子还不知道吧?这位许先生可是书法大家,自幼师承津门书法四大家之首华世奎,其书法走笔取颜字之骨,气魄雄伟,骨力开张,功力甚厚。华世奎手书的‘劝业场’巨匾,字大一米,苍劲雄伟,颇有馆阁气魄。这位高徒自也差不到哪里去。”

    骆羽杉闻言惊奇地看了看谭永宜,想不到这位大姐倒是真的找到了知音,难怪最近看大姐的字楷体居多,行草久已不写,原来有名师在背后指点啊,呵呵。

    “那好,我就连字一起要了。最近得三少和三少夫人之助,不少书店给孤儿院合捐了一批书籍,所以新整理出一间大的图书馆,大小姐,这幅画我是想挂在孤儿院的,所以拜托画得温馨一些,我先代孩子们谢谢你和许先生。”赵其璧看谭永宜有些不好意思,忙正颜说道。

    谭永宜一笑:“赵大姐吩咐,永宜敢不用心?大姐不要和我这么客气,叫永宜就好。”

    赵其璧笑着点点头:“其实,今天我来,一为索画,二来主要为了教育募捐,想听听羽杉和永宜的意见,毕竟这么大的题目,单凭我和元芷之力远远不够。”

    “羽杉有没有听说过陶行一先生?”左元芷接过话来说道。

    骆羽杉笑着点头:“在凌大时看学报曾见到过。陶先生因为早年庸医误人,其姐早殇,所以入广济医学堂,却因为不信教被歧视愤而退学,后在浸理走读,两餐难继生活困苦,故而立志办学,为民立言。后入哥伦比亚大学在美国实用主义教育学家杜威门下研究教育。是不是此人?”

    左元芷一笑:“正是。杜威主张‘教育即生活’,陶先生主张‘生活即教育’;杜威主张‘学校即社会’,陶先生主张‘社会即学校’;杜威提倡‘在做中学’,陶先生则提倡‘教学做合一’,是导师实用主意的叛逆者,主张中国式的新教育,杜威曾称赞说‘陶是我的学生,但却胜过我千倍……’”

    “是啊,陶先生的志愿是‘用四通八达的教育,来创造一个四通八达的社会’所以拒绝一切做官的邀请,舍弃教授优裕的生活,而主张平民教育、农村教育、民主教育。”

    赵其璧接话说道:“先生认识到中国贫穷落后,乡村比城市更严重,提出‘教育必须下乡,知识必须给与农民’。最近他在郊外创建乡村师范学校,学生们一边劳动一边读书,实行教育与劳动相结合,教育为民族解放民主革命斗争服务之方针。先生脱下长衫,穿上蓝布学生服,和农民学生一起劳动。他的这种理念轰动了教育界,甚至震动了全国,他是第一个教育界认识到农民问题的人,也是第一个跑到农村做乡村教师的高级知识分子。我们想募捐一笔钱,支持这种理念,推行他的‘即知即传人’的‘小先生制’,进一步大规模普及教育。”

    “陶先生的这种想法、做法,是中国自古以来第一人。”骆羽杉感慨:“我支持赵大姐和元芷的想法,募捐该怎样开展,请你们做主,我随时听候安排。哦,另外,我自己也捐一笔钱,请元芷收下。”说着,便叫亚玉去取钱。

    左元芷笑道:“小杉你还真是急性子,不用这样着急,我走的时候顺手牵羊就好了。”

    大家都笑起来,骆羽杉蓦然想到谭少轩曾说过的从日本人那里顺手牵羊拿走的那艘舰艇模型,不由笑意更深。

    左元芷看了看大家,忽然笑道:“听说大帅府的大厨做的南方点心味道一流,今天既然来了,亚玉,不拿些来让我和赵大姐尝尝?”

    从旁听左元芷的课,左先生在亚玉心里已经不仅是自家小姐的好友,也是自己的师长了,听她这样说,不等骆羽杉吩咐忙笑着道:“好,我马上去拿。”说着已经一溜烟走了出去。

    看的骆羽杉和谭永宜直笑,但是左元芷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骆羽杉也知道,她把亚玉哄了出去必然有事,于是没出声,和谭永宜对视一眼,拿起茶壶倒水。

    左元芷看了看骆羽杉,轻声问道:“羽杉,你和凯莱熟不熟悉?”

    凯莱是大帅府特别顾问、澳大利亚人,就住在大帅府西院,是谭嗣庆的高级幕僚之一,左元芷为什么问起他?

    鸦片战争后,国门洞开的神秘东方大国,成了洋人们的兴奋点。在骤然兴起的中国热中,新闻记者们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来到中国的这些洋人,特别是一些名记者,很多成了政府的洋顾问。

    洋顾问是中国自清末以来的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帝国主义的炮舰打开了中国的大门,对西方知之甚少的国内强权人物,还不懂得怎么和洋人斡旋,于是“以洋制洋”成为时尚,从清光绪皇帝的老师、英国人庄士敦,到“洋务运动”李鸿章起用的不少洋专家,甚至北方军政府的一些部长、副部长都曾由洋人担任。

    南方军政府自也不例外。谭嗣庆的某些高级参议、军事顾问等有不少洋人,这些洋人全部是政府花巨款雇佣而来。唯独这个凯莱,是毛遂自荐、志愿的。用他的话说:“我不忍心给这个贫穷的国家再增加什么负担。”

    当他出任军政府的经济研究所所长时,月薪为两万大洋,被他全部用在了研究所的各项开支上,以至于成为军政府内不少人的笑柄,说他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后来,凯莱成为谭嗣庆的特别顾问,居住在大帅府,月薪为一万大洋,是普通外国公务员的工资,凯莱说,这已经很多了,是他所能接受的上限。所以,尽管军政府内对凯莱不满的大有人在,但几乎没有谁不承认,凯莱是不想从中国人身上牟私利的极少数洋人之一,甚至被日本驻凌州公使佐藤称为日本的“西方第一天敌”。

    左元芷提起他是因为什么?

    “羽杉你知不知道凯莱的另一个身份是香港《中国邮报》的总经理?”左元芷问道。

    哦?骆羽杉摇摇头,谭永宜也示意自己不知道。

    左元芷道:“昨天,我听邮报一个朋友说,凯莱示意最近有大新闻,这个新闻可能和北方军政府有关,根据我的了解,日本人已经向北方军政府提出了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羽杉你有没有听说?”

    骆羽杉微微一怔,自己当然听说了,可是,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元芷?

    左元芷看了看她,没有追问,却道:“我想约凯莱先生见个面,不知道羽杉方不方便帮我?”

    “元芷想和凯莱先生会谈?”谭永宜问道:“那元芷了解他的为人和喜好吗?”

    左元芷摇头,谭永宜接着说道:“凯莱先生谈吐幽默,雷厉风行,常妙语如珠,但也有一连串的‘Dam’一类的粗话,有时弄得人很尴尬。他疾恶如仇,不近女色,重义轻利,是个工作狂;虽说对中国一往情深,但却顽固地坚持自己的洋习惯,从来不吃中国菜,只吃西餐;他从不学中文,顽固地只使用英语,他的坦率、固执和认真都是出名的。所以。”谭永宜笑:“想和凯莱先生打交道,你一定要吃西餐,讲英语。

    左元芷兴趣地点头:“拜托尽快帮我约他,我不想对这样决定中国前途命运的新闻的报道,国内的报纸晚于国外,中国人有第一知情权。”

    骆羽杉和谭永宜对视一眼,双双点头,又说了几句,赵其璧和左元芷告辞。

    送了两人出去,站在楼下回廊的花树旁,谭永宜忽然凝视着骆羽杉许久没有动也没有出声,那神态让骆羽杉心里没来由一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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