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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过得很快,从天地之间,自过去到未来,永远是那么没有变异,而却令人恐惧的流逝了,一个月,默默的过去。

    浩穆院主在这一个月中,一切都已恢复了正常,三十几天前那一次惊鬼泣神的血战,已找不到它的丝毫痕迹,除了骑田岭右麓的一片新起的坟堆。

    现在,正是黄昏。

    骑田岭的黄昏景色是美丽的,在西天的晚霞里,在萧萧的芦花中,在满眼的枫红下,夕阳的余晖,凄迷得出奇,苍凉得使人颤抖。

    寒山重独自在浩穆院外的枫林下矗立着,他若有所思的茫然凝注着黄昏,眸子里,流露出一片依恋,一片仰慕,好像恨不得能永远将这黄昏留住。

    轻悄悄的,一个窈窕的身影移近了他,那双纤细合度的金线鞋踩在落地的枫叶之上,像踩着一朵朵的梦。

    黑色的衣衫在深秋的寒风里飘拂,几缕头发微见散乱的垂在额前,寒山重的模样儿实在俏俊,他抿着嘴唇,不愿意回头看看是谁。

    有一阵淡淡的,寒山重一闻就知道是从女人身上发出的香味飘来,他的嗅觉告诉他,这背后的女人,不是梦忆柔,因为,梦忆柔的气息,纵使在梦中,寒山重也会分辨得十分清楚。

    “寒院主”

    一个怯怯的声音响在他的身后,寒山重微微皱眉,眼前这情景,与他在小空寺下第一次和梦忆柔相遇时极为相似,只是,地方不同罢了,当然,人,也不同啊。

    他没有回身,平静的道:

    “说话。”

    背后的人沉默了一会,那怯怯的声音带着几丝惶恐再度响起:

    “请原谅我,院主,我不知道你在这时不喜欢有人打扰你”寒山重轻轻转身,昭,一张有着极端成熟风韵的俏脸正在畏缩的朝着他,是玉凤凰郑妃。

    一丝深沉的笑意浮上寒山重的唇角,他温和的道:

    “郑姑娘,你与令舅父的伤势都快痊愈了吧?”

    郑垣面庞红艳艳的,不知是她在心里想着什么抑是晚霞的光辉所反映,这红艳,有着令人迷醉的韵息。

    “谢谢你,舅父他老人家好得多了,我我的伤本来也不算怎么严重”

    寒山重点点头,又转过身去,低沉的道:

    “郑姑娘,这黄昏,很美。”

    郑妃靠上去一点,轻柔的道:

    “你也喜欢黄昏,院主?”

    “昭,”寒山重撇撇唇:

    “这是大地需要安眠的时候,也是一段生命过去的征示,但,显然它们对这世界与空间都极依恋,所以,它们慢慢的去,不舍的去,这时,它们真挚情感流露,一切才会显得美,美得凄迷,天下的万事万物,有许多,往往也只有在终结的时候才会发觉它的至真至美在何处,因为,要过去的,不用再保留。”

    郑妃惊异的凝注着寒山重,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狠心铁胆,动一毛而震两湖的霸主雄才,竟然还会有如此深刻的感触。

    寒山重牵动嘴角的肌肉,笑了:

    “郑姑娘,方才,你用了一个‘也’字,莫非你也与在下有同样的嗜好么?”

    郑妃吸了口气,轻轻的道:

    “在很久以前,我就爱上黄昏了,我喜欢它那一股静静的,却又含着哀伤的美,它令人感到孤寂,也使人珍惜过去了的日子,它散发着冷瑟,更在冷瑟中透露着迷茫,一种无所适从的迷茫”

    寒山重眨眨眼睛,道:

    “你很懂得人生,至少,在你这年纪已懂得够多,我很高兴留着你看看将来,郑姑娘,你是个好女孩子”

    郑妃的面庞又起了一片红晕,她低低的道:

    “别说我是女孩子,我已二.十五岁了,而你,你也不会比我年纪大”

    哈哈一笑,寒山重缓缓地道:

    “年龄只是人类自定的光阴准绳,并非代表着决对的事实,只要心里年轻,便永远不会衰老,形态或者变异,但是,气质却会随着心境蓬勃明朗,有人说精神常存,便是这个道理了。”

    郑妃若有所思的望着寒山重,良久,她才悠悠的道:

    “院主,我真想不到你是一个如此深刻了解生命真话的人,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有时候你又竟是那样残忍?”

    寒山重微微一笑,道:

    “不是我要如此,是环境逼得我如此,这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以及浩穆院的数千人都要活下去,假如我们做事不够坚决,那么,别人对我们就不会太仁慈了,郑姑娘,在江湖上闯,有时,不必要的慈悲即是等于对自己残酷2”

    思虑了一会,郑妃望着寒山重那张在夕阳光辉下的湛然面孔,这张面孔,在此时看去是如此英俊,如此秀雅,却又流露着深邃的,令人永不能忘怀的男性魅力,似一块强力的磁石,足以吸引任何异质的物体——假如人也可以称做物体的话。

    寒山重淡淡的在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道:

    “有话要说,喂?”

    郑妃心腔儿大大的跳了一下,她有些憋促的红着脸蛋,呐呐的道: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院主院主对我们是这样好但是,这件事”

    寒山重撇撇嘴唇,平静的道:

    “大约,是关于三月派?”

    郑妃吃了一惊,怯怯的道:

    “院主知道?”

    寒山重点点头,道:

    “他们埋伏的奸细都已处决了,怎么不知道?展飘絮这一着花枪实在耍得不漂亮,喂,很卑鄙!”

    郑妃又轻轻的道:

    “展飘絮野心很大,在甘陕,舅父一直为了大局不愿与他发生冲突,他的气焰却越形嚣张,表面上,大鹰教与三月派相处融洽,暗地里,明暗争纷的已有很多次了,他们像一条蛇,贪得无厌”

    寒山重哼了一声,道:

    “不过,你们这次进犯本院,却得到他们暗中支持,并遣人前往神风崖助你们防守总坛,使本院的铁骑队遭到损失不少!”

    郑妃又震了一下,喃喃的道:

    “你你怎么会知道?”

    寒山重拂拂衣袖,冷森的道:

    “展飘絮买通在下太真宫之卫士头领,准备预做内应,又暗中支持你们进犯本院之举,更想窥伺谋夺本院的隐秘五雄图,而且,还要计划将在下置于残废之后掳押往蟠蒙山,为其督工雕锈五雄图之事,姓展的想得够狠、够贪,但是,也够愚蠢,他那神算之号,实不知如何得来!”

    说到这里,寒山重语声转为和缓,低沉的道:

    “现在,郑姑娘,你会知道寒山重为何时遭别人怨恨的原因了,很多情势,逼得寒山重不得不走绝径,否则,当这晚霞在天,红枫如泪的美丽景致下,郑姑娘,寒山重只怕早已不能在这里与你晤谈了。”

    郑妃嘴唇翕动了一会,想说什么,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我想,院主我与舅父在明日就可以启程了,明天,原谅我不再去向院主谢恩辞行”

    寒山重默默的颌首,道:

    “你们还回神风崖?”

    郑妃凄然摇头,道:

    “不,还回去做什么呢?大鹰教已经溃散,神风崖神风崖亦已变成一片焦土,再回去,除了满眼苍凉,满怀悲楚,还会再有什么?”

    转回身来,寒山重望着郑妃:

    “这就是教训,命运的教训,郑姑娘,记着,有时候做错了事情还可以有仟悔的机会,但有时候却只能错一次,永远没有时间再重来一次了,对别人,对自己,这道理都一样,请恕寒山重毁去你们的家园基业,但不要忘记,这原由于你们先要毁灭我们的家园基业!”

    郑妃抽噎了一下,低下头掩饰的用手绢拭擦眼角。寒山重坦率的道:

    “你们,还有将来生活的依恃么?请不要隐讳,告诉在下。”

    郑妃犹豫了一会,声音里带着哽咽:

    “甘陕两地,还有大鹰教的各项收益那是与其他帮派联合主事的包括明暗的生意经营”

    寒山重摇摇头,道:

    “大鹰已经衰落,他们不会再分一份给你们了,现在,只怕三月派早已囊括了你们原先的所有,一个人失了势,与一个团体失了势都同样,没有人会可怜倒下去的人,只有屹立者才能享受荣耀,自然,不论那屹立者是以何种方式得能不倒郑姑娘,明日寒山重遣铁骑一队护送二位离院,将来,姑娘有任何需求,只要一纸相告,浩穆院的黑巾即会随而飘到”

    郑妃感激得泪水盈眶,她强忍着泪,哽咽着:

    “谢谢你,院主,请记得郑垣对你的永远敬仰与感怀”

    寒山重淡淡的唱了一声,道:

    “夜幕已垂,郑姑娘,请先回去休息。”

    郑妃蓦地抬起头来,大胆得令人心跳的深深凝注着寒山重,她看得那么火热,那么深刻,带泪的眸子似一泓朦胧的潭水,似来自沙漠古城里的水晶球,有着幻迷蕴于永恒,像心上的烙痕。

    缓缓地,她转过去,像来时一样,纤细合度的镂金鞋踩着泪也似的满地红枫,似踩着一朵朵的梦,于是,她去了。

    寒山重轻轻叹息,向着东方初升的半弦月吁了口气,他淡漠的道:

    “长雄,你可以下来了。”

    随着声音,高大的枫树顶端一阵细碎的轻响,司马长雄那瘦削的身躯己如落叶一片,飘然而下。

    寒山重平静的道:

    “有事么?”

    司马长雄回头看了看,低低的道:

    “院主,这位郑姑娘好像,好像对院主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情感呢?”

    寒山重笑了笑,道:

    “当然,我们原是仇人。”

    “不对不对。”司马长雄摇摇头道:

    “长雄是指是指这情感近似慕求”

    寒山重哧哧笑了,道:

    “当心梦姑娘日后罚你谣传之罪。”

    司马长雄也笑了,道:

    “梦姑娘心地仁慈,不会责罚长雄的,院主,方才,梦姑娘悄悄嘱咐长雄来请院主回宫。”

    寒山重哦了一声,正待举步,忽然又停住道:

    “对,长雄,三日之后,我要往白龙门一行,你与迟元都去,顺便我们也可能到五台山去一趟。”

    司马长雄躬身道:

    “可是报偿白龙门那一箭之仇?”

    寒山重举步行去,大笑道:

    “不止一箭了,那是两刀之根哩。”

    郑妃与田万仞走了,寒山重遗三十铁骑在洛南亲率下送出湘境,并赠其金叶三干两,龙眼珍珠一百颗,翠玉五十块,假如没有意外,他们用这些厚赠,可以舒舒适适的过二十辈子了。

    浩穆院的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规律,掌管各项事务的高手们已纷纷照往常一样开始了忙碌,于是,有的堂阁变为热闹,有的堂阁转为冷清了。

    晚上。

    寒山重在他的楼下寝居之内,坐在一盏紫金八角宫灯之下看书,梦忆柔在安静的绣着一对枕套,空气里洋溢着宁适的温馨,售永的甜蜜,似一个小家庭里的氤氲。

    银爆开了一个双蒂灯花,轻轻的叹一声,梦亿柔俏俏望了一眼,美艳的面孔上,有一片配红的光彩,美极了,俏极了,却又融合在无限的纯稚之中。

    寒山重抬头望着她,深情的笑笑,道:

    “你在看什么,亲?”

    梦忆柔伸伸小舌头,低细的道:

    “并蒂双蕊。”

    寒山重哧哧笑了,道:

    “这是吉祥之兆,小柔,我实在不能等了,禀明令堂,当即成亲。”

    梦忆柔那双明澈的眼睛里闪耀着喜悦的光彩,她却哼了一声:

    “我看你悠游自在的,还以为你早忘干净了呢。”

    寒山重放下书自太师椅上站起,缓缓踱了过来,边道:

    “别冤枉我,天知道我心里急成什么样子,小柔,只不知我留你在此住了这么久,令堂会不会气我?”

    放下手中的女红,梦忆柔抚媚的笑了,道:

    “为什么气你,娘最喜欢我,也喜欢我喜欢的人”

    寒山重过去坐在她身旁,摇头道:

    “不,喜欢你所爱的人,哦?”如玉的面颊染上一抹丹珠,梦忆柔羞涩的垂下颈项,伸手去拿女红,那个白嫩的柔荑却被一个强有力的手握住了。

    寒山重轻轻在梦亿柔的手上吻了一下,低沉的道:

    “明天,我们就到五台山去。”

    梦忆柔将寒山重的手背举到自己的面颊上娑着,轻细的道:

    “这近半年来,娘不知老了没有?舅父不知老了没有?五台山大约还是那样,像一个手掌耸立向天”

    寒山重伸臂将梦忆柔榄入怀中,在她秀发上嗅着:。

    “当然,不同的只是花儿比较枯萎,因为那些花没有你在照料,野草一定生得蔓延多了,小柔,你与花儿是不能分的,你也有花一样的美秀,有花一样的韵息,在美雅里带着芬芳”

    梦亿柔低低一笑,道:

    “别如此夸我,我难看得很”

    “哟”寒山重笑了起来:

    “我的小柔什么时候变得谦虚了?呢从来没有人敢对我这般无礼,天下没有任何男人两样,包括你寒山重在内全要向我低头还记得在小空寺前你对我说过的话?那时,你扬着眉,撇着嘴,眼睛的光真气煞人”

    梦亿柔羞得举起小手要捶寒山重,却又舍不得捶的搂到那冤家的颈子上,深深将面孔埋入他的怀中,恨恨的道:

    “你你那时逗人家还逗得不够?现在又要来取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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