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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置若罔闻,终成眷属。他慨叹:高山流水醉,琴瑟知音惜……

    于岩接话: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转角遇到爱……他们相视一笑。于岩热烈地说:“你刚才的神情让我着迷。”

    秦方远笑着回应:“只有你才能点燃我。”

    两人已走出鲁迅故居,推着自行车,在阜成门的胡同里随意晃悠。于岩顺势把自行车往秦方远车上一靠,右手绕过秦方远的头,踮起脚尖,在他的额头来了一个吻:“我们爬山去。”

    这句话让秦方远怦然心动,欲望瞬间膨胀。

    说完那句话,于岩跳上单车,自行往前骑去。秦方远在身后紧追,大喊:“你那不是香山的方向。”

    “我家里也有一座山。”一连串清脆如风铃的笑声飘散在空气中。

    深夜里,纠缠与燃烧过后,倦累和迷醉袭来,于岩抱着枕头沉沉睡去。秦方远没有睡意,轻轻抚摸着于岩*光滑的背。卧室窗帘没有拉上,夜光映进来,像是把两人浸泡在牛奶里,又泛着隐约迷离的霓光,带有些超现实主义的味道。

    她的身体灼热,纯粹,有活力,更能让人品尝到相爱相悦的美妙。和乔梅,虽然也激烈,但现在回想,更多似乎来自生理性的冲动力量。他们之间所有事情,即便是人类最本能的欢愉,也承负着无形的责任和因果。

    一想到乔梅,秦方远心里咯噔了一下,适才的轻松忘我瞬间消失,烦躁和压抑涌了上来。

    于岩似乎感受到了,迷迷糊糊“嘤”的一声,转身抱住他,趴在他的胸脯上,继续睡去。

    秦方远摸着她的头发,心里愈发感到对自己的厌烦。他知道不应该,可就是不由自主的。平时他想不起半分乔梅,可每次和于岩欢好之后,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和于岩越是如鱼得水爱意绵绵,乔梅的脸庞就越严厉的出现在面前,似乎在提醒他,过于美好的愉悦是对过去的背叛,是一种罪恶。

    项目融资陷入了僵局,虽然之前也想到了各种困难,现在的困境仍然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这天晚上,回到宿舍,秦方远又打开MSN,乔梅的头像仍旧是暗的,秦方远心里又空荡荡的慌着。MSN上再也看不到乔梅闪亮,难道换邮箱了?

    想起她在机场咬着自己嘴唇时脸上那股恶狠狠的劲,秦方远就心里发紧。

    MSN上,一个熟悉的名字亮了,李守宇,不就是那个台湾的哥们儿吗?

    秦方远立即上去打了个招呼。

    楚风萧萧:Hi,哥们儿,好久不见!

    我在台湾:Hi,方远兄,见你一面不容易啊!

    楚风萧萧:呵呵,是啊,我回国了。

    我在台湾:祝贺!我早就知道了,乔梅告诉我的。

    楚风萧萧:乔梅?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我在台湾:你回国不久吧。我们在MSN上聊天,说你回国了,好像比较忧伤。

    楚风萧萧:唉,一言难尽。

    我在台湾:你回中国做什么职业?

    楚风萧萧:在一家企业负责融资和投资。

    我在台湾:投资公司吗?

    楚风萧萧:实体公司,我们从基金里融钱。

    我在台湾:你这是华丽转身啊。我记得,你是为数不多的留在华尔街摩根士丹利的,我们那么羡慕!

    楚风萧萧:哪里啊!

    我在台湾:对了,我们另外一个师兄郝运来也在中国,做得据说相当不错,你们可以联系一下,他回中国可有些年头了。

    楚风萧萧:是吗,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在台湾:你告诉我手机号,我马上发短信给你。

    郝运来比秦方远高四届,博士毕业,他们在普林斯顿大学有过一年的同窗时光。毕业后,郝运来就回国了。秦方远还记得,当年他们刚进学校的时候,郝运来和他的台湾女友住在租赁的公寓里,经常把他们拉过去吃饭。他女友做得一手好菜,还能做地道的比萨饼,味道鲜美。

    秦方远差点儿揍了李守宇一顿,那是刚进校的时候,还是郝运来从中调和的。说起来,那时都是愣头青,不记得是在什么场合下,李守宇说他是台湾人不是中国人,秦方远听了就来气,说你可以不认同政体建制,但不能不认同作为一个文化共同体的中国。再说了,台湾就是中国的一个小岛,你们祖上还是从福建过去的呢。

    李守宇就是不承认,气得秦方远捋起袖子差点儿一个耳光扇过去,要不是其他同学拉着可能就真干起来了,最后还是郝运来从中调和。后来,两人还成为好朋友了。

    秦方远给郝运来打电话,郝运来一听就知道是秦方远,虽然很多年未见,聊起来依然亲切如故。郝运来说刚从飞机上下来,从机场开车回城里住处,在方庄紫芳园。他在电话中说:“我晚上有时间,要不你过来一起吃饭吧。”

    富力城在东三环,离南三环的方庄并不远。郝运来到了不久,秦方远就赶过来了。

    他们约在芳群园一个湘菜馆吃饭。饭馆虽然不大,菜却做得很地道。郝运来说回国后就住在这个地方了,先是租房子住,后来索性在方庄买了新房,也就在这家饭馆吃了很多年。他还悄悄地告诉秦方远,他在郊区还买了一套别墅。

    郝运来自带了保健酒,据说这个保健配方是从明朝万历皇帝传下来的。酒还没有打开,郝运来就打开了话匣子:“知道这种酒好在哪儿吗?我说个段子你就知道了:男人喝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喝了男人受不了,男女都喝了邻居受不了,所有人都喝了地球受不了。四个字:滋阴壮阳!”

    秦方远听了就乐呵呵地笑:“你今晚喝了,嫂子受不了!”

    郝运来也一乐:“你嫂子也出差在外,大不了去热公馆泡个澡得了,找个小姐按摩按摩。”

    秦方远心里想,这帮家伙,回国后就都入乡随俗了。

    这顿酒喝得很酣畅。多年未见,秦方远也豁出去了,酒量不大但干脆,两人是一杯接一杯,你来我往,好不快哉。

    谈起投融资,郝运来很来劲儿。郝运来回来后混过三个地方,从美国基金到人民币基金,三十多岁的人说起话来像四十多岁的人一样沧桑。人们都说,如果让一个人早熟,就让他去做基金吧,那地方,可以遍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再怎么幼稚的孩子也会被催熟。

    郝运来仰脖干了一杯酒,脸色发红,微醉。他指着秦方远,然后敲了敲桌子,很像一些企业家的做派:“在中国,没有高层人脉资源,好的项目根本就抢不到。那些外资基金什么的,到了中国也时兴挖个高层的亲戚进来,算是入乡随俗了。项目要抢,懂吗?”

    秦方远附和说:“是,要抢。”

    “你别不爱听,就是抢!你想啊,一个进入辅导期的项目马上就可以IPO了,转眼就是几何倍数的收益,谁不眼红啊?我们这些做PE的,靠什么专业知识、什么华尔街背景,在他们眼里还不如一个省长的儿子,一个中南海那些人的儿媳妇。”

    秦方远竖起耳朵,他想听听这些儿媳妇和儿子怎么去抢。

    人生难得有一个安全放心的听众,郝运来精神抖擞,讲了一个真实的案子。

    “在西部一个省,先不说具体的哪个省了,就是那个省的一个国企,打算IPO。一些海外基金,当然是在国内融了不少人民币的基金,都去谈了,谈了很久,也做了大量调查,价格也谈好了,打算投入。这时候我们一个投资人半路杀过去,通过当地省纪委书记引荐的,他有中南海的背景。第一次见面很好,第二次,这个国企董事长却不见了,找不着了,我们就急啊!后来终于找着了董事长,他说在外地,要二十多天才回。怎么办?这个项目得立即签下来,夜长梦多嘛。但我们这些做项目的怎么可能整天泡在当地,就留了一个人在那儿等。

    “过了二十天,我们终于约上董事长出来吃饭。那个省纪委书记为了避嫌,派了一个秘书参加,加上我们的投资人、我,还有那个派驻留守的同事,一共五人。吃饭之前,我们打听到,在这二十天里,这位董事长压根儿就没有离开过当地,只是一直躲着我们。喝酒时,我那个同事借着酒劲儿发酒疯,右手端起一杯酒,站起来,左手指着那个董事长说,国企是你家的吗?不是!你是谁?你以为你多了不起就嘚瑟得不得了了!你就是国家的一只狗,给你吃啥你就吃啥。我们来投资的,又不是讨饭的,用得着躲我们吗?害得我在这里苦等了二十天!耽误我多少事!你以为你屁股干净吗?我们一查你就一个准儿,今天走出这个房间,明天你就得‘双规’住宾馆,你信不信?给你脸不要脸!

    “然后,他就势把那杯酒泼向那个董事长,也许酒醉身手难控制,泼酒的同时没有控制住酒杯,只听到‘啪’的一声响,酒水洒了董事长一身,酒杯像一块小石子一样砸在董事长额头上,转眼间就看到血像蚯蚓一样沿着董事长额头流下来。

    “那位董事长五十多岁,在位五年多,平日在单位里也是说一不二。他气得发抖,哭了起来,站起来就要跟我那同事——一个四十多岁的矮个子湖南人干架。我们之前根本没有想到会发展到这种程度,一时不知如何处理。这时候,我们投资人,也就三十来岁吧——你别小瞧,虽然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却是见过大世面的。他比较沉着冷静,立即喝止住,控制了场面,当场把借酒发疯的同事痛骂一顿,借机安慰了那董事长一番。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出的价只有其他几家基金的60%,那位董事长面相厚道,他也是害怕担责任,担心人家指责国有资产流失,所以磨磨蹭蹭地躲我们。不过,不几天我们就顺利杀进去了,后来是我们投资人又去找了那位他喊叔叔的省纪委书记,很快就敲定了。

    “但是,我们碰到的其他一些项目,我们投资人也搞不定,因为一些基金的来头比他还要大。那些诸侯、封疆大吏,也不是说人人给足你面子,即使帮忙也就一两个单子,再找多了,人家就开始推诿,也有些根本就不给你面子。当然,如果父辈打电话肯定管用,但现在在台上的,又有几个会直接打电话?一般是秘书代劳。现在不是讨论PE腐败吗?讨论又咋样,空谈又解决不了什么……现在僧多粥少,抢的人多了,成本就高了,我们的压力也大多了。LP们期望越高,胃口越大,投资就越多,压力也就越大。”

    谈到融资,郝运来指点起秦方远来,说的话糙理不糙。他说:“认识桔子酒店的CEO吴海吗?我觉得他形容投资与融资比较到位,你也该学学。

    “他将融资的企业比喻成想出台的、坐台的、已经自己变成了开怡红院的、出人头地的、想继续做大或上市的‘小姐’,投资人就是你的一个嫖客,只不过是长期包养你的关系。‘小姐’是干不过包养自己的人的,你没把他弄爽,你不知道这个嫖客会怎么搞死你。

    “为什么‘小姐’们对嫖客总是抱着幻想,相信嫖客总是好人多呢?这是因为‘小姐’圈子本身的特点。你拿了嫖客的钱,仍在外面抱怨的话,嫖客可能会弄死你。另外,‘小姐’也是人,都要面子,在外面说包养自己的人不好,自己多没面子。所以虽然互联网那么发达,也没有多少‘小姐’在外面嚷嚷,因为嚷嚷的结果往往是包养自己的嫖客怒了,其他嫖客也不想找你了。

    “嫖客给你的钱是让你来做美容、学学琴棋书画、做做品牌的,绝不是让你来买房、买车、存私房钱的。有人一听说别人融了几千万、上亿美金,第一反应就是你小子发了,这个是极端错误的,这个钱不是给你的,是给你身体的。”

    “华尔街也是贪婪的。”郝运来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高盛总裁格斯?利维说过,华尔街一直是追逐利润的,追求长期贪婪——与客户一起赚钱。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虽然口头上天天喊着‘客户第一,起码第二,绝非最后’,实际上他们已经把客户称为‘提线木偶’,冷酷无情地敲客户的竹杠,变成短期贪婪。他们的理论是一笔交易赚的钱远远多于靠长期关系赚的钱,所以要用暴利能人而不会使用投资顾问。”

    秦方远说,他在华尔街三年的体会虽然不是很深刻,也感觉到金钱至上、利益至上的气氛确实无处不在。华尔街肯定会为短期心态付出高昂代价的。如果客户不信任你,他们最终将不再与你做生意,不管你多聪明。

    郝运来拍拍秦方远的肩膀:“不仅是说你,也是说我,我们都太嫩。我们在苦苦坚守理念的时候,却发现我们追求的最初理想已经变了。我们总会措手不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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